营院里,战士们列队成一条“L”型通道,不时向主干道的方向张望。
(资料图)
“来了,来了。”列兵吴沛阳一路小跑着将消息传到列队的人群中。不多时,8名胸戴大红花的官兵出现在大家视野里。
今天是第四批转隶官兵归建的日子,战士们对这个场景已习以为常。
上等兵谢志强学着其他人的样子,顺手接过转隶官兵手中的一个后留包。正是这一“顺手”,让他闹出洋相:后留包直接“砸”到了地上,连带着谢志强也绊了一跤。
后留包的主人、下士曾杰不好意思地说:“包里装的都是我平时用的健身器材,稍微有点重,还是让我自己提吧。”
人群中立即传来一片议论声。连队刚刚组建,不同单位转隶而来的战士们的好胜心逐渐露头。这种“开局”,是我没有料到的。
“要想‘平地起高楼’,把连队带出‘标兵’‘排头’的样子,我们必须拿出不一般的勇气。”事后,我和连长王超说。
点燃心中那团火
连队新组建后的第一堂教育课,我打算讲一讲连史。
讲到其中一段时,中士卢军臣站起来说:“指导员,这不是我的老连队历史吗?”
按照团史记载,当时两个连队的确都参加了同一个任务。但这笔“荣誉账”应该算到哪个连队头上,却是“公说公有理、婆说婆有理”。
“咱们连连个能拿出手的历史都没有,连史课都搞不起来”“以前我们连好歹也受过上级表彰”……听着台下的议论声,我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。
这堂连史教育课“砸”了。
更棘手的是,不同单位转隶过来的官兵就像五颜六色的橡皮泥,刚聚到一起时,颜色分明、个性独立,若是强行揉捏,只能变成一堆灰溜溜的泥块。
仔细想想,官兵的这些表现只是表象,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对这个新组建的连队没有情感上的认同,缺少历史积淀的“根”。
在连队新组建后的第一次党支部会议上,一班人达成共识:连队目前的近况虽然“寒酸”,但“一张白纸”正好可以描绘新蓝图。我们定下了“全面过硬,敢打头阵”的建设目标。
又是一堂教育课,我经过深思熟虑,把教育主题定为“夸夸我的好战友”。
上等兵张兴志平时训练被班长刘绍康“批”得最多。此刻,张兴志主动站起来发言:“我要夸一夸刘绍康班长。虽然刘班长的脾气让人很难接受,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,我的驾驶技能确实在提高。我明白严管就是厚爱的道理,但请刘班长以后‘下手’轻点,我的‘小心脏’快承受不住了。”没想到,台下自发响起热烈的掌声。
二级上士刘绍康性格要强、脾气火爆,是原来坦克连留下的一名技术精湛的驾驶骨干。由于外单位转隶来的战友专业技能都要从头学起,在组织训练时他较为急躁,许多人对他敬而远之。
张兴志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。转隶之初,各专业骨干人才缺口较大,张兴志在刘绍康的指导下很快成为驾驶专业骨干。不少战友调侃张兴志“邋里邋遢”,但在刘绍康眼里,张兴志是好样的。在连队专业人才队伍“紧巴巴”时,踏踏实实干事创业的精神显得尤为重要。
组训方式被战友误解,刘绍康是有心理准备的,但被自己带的兵当众表扬,却在意料之外,顿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。“就像心里有团火被大家一同点燃了。”刘绍康说。
张兴志的发言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,溅起的涟漪让更多官兵产生了情感共振。
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兵走上讲台,我明显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坚冰正在融化。
敢走别人没走过的路
盛夏的高原,凌晨温度只有10℃左右。中士王瑞强翻来覆去睡不着,索性穿上大衣,来到室外点了一支烟。凌晨的曦光里,烟头忽明忽暗。
几天后,连队要进行步战车车载导弹射击。该型导弹实射在团里尚属首次,作为首发射手,王瑞强相信事在人为:“探索未知虽然危险,但也令人着迷。”
车载导弹射击时需要通过操纵台不断修正射击方向,才能有效命中目标。射击时,射手的操控十分重要。有段时间,王瑞强的副手李双鹏也经历着和他一样的焦虑与迷茫。
下士李双鹏由原来的榴炮连转隶过来,在老连队是数一数二的炮长,操作某型自行榴弹炮打出过“十发十中”的优异成绩。
正当连队准备把李双鹏作为专业骨干重点培养时,他却在一场实弹射击中失误脱靶,遭遇了军旅生涯的“滑铁卢”。
射击结束后,李双鹏的失落全写在脸上。当晚,他在连部汇报思想时说:“入伍4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,不如明年到期走人,继续留在连队也是丢人现眼。”
有李双鹏类似想法的不止一人。在合成营体制下,装甲步兵连的作战方式和任务已经发生深刻变化。这些变化逼着官兵必须尽快转变思维,适应新的战位。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,不能输,也输不起。
离实弹射击的日子越来越近。作为主射手,王瑞强从早到晚“泡”在战车上,从操作火控、参数设置开始练起,训练笔记记得密密麻麻。
与此同时,李双鹏也在紧张的训练中不断成长。还是义务兵时,李双鹏为了掌握自行榴弹炮的弹道学原理,晚上下哨后经常独自在俱乐部加班计算射击修正量。“那个不服输的少年,如今好像又回来了。”找回初心,让李双鹏对未来充满期待。
射击当天,晴空万里。营长王玉磊满怀信心地给全连射手加油鼓劲:“别人没有走过的路,我们为什么不能走?团里认可我们前期的训练工作,才把任务交给装步四连,创造历史的机会就在眼前,同志们有没有信心?”
“有”“有”“有”……响亮的回答,回荡在训练场。
受领射击命令后,王瑞强和李双鹏迅速钻进发射位置,检查射击电路,选择火炮工况,设置弹道参数……按下“发射”按钮,导弹冲向目标区。
“命中”“命中”“命中”……观察所在电台里报告:五发五中!
指挥所内,厂家的技术人员连连称赞:“第一次打车载导弹能有这样的成绩,这几个战士真不赖。”
有了这次成功的经验,连队官兵转型的脚步更加坚定。连队结合训练教材,摸索装甲步兵连高寒山地进攻战斗的特点规律,圆满完成合成营高寒山地战斗演习,多种新训法、新战法得到检验。
有梦想谁都了不起
下士张玄是第一批转隶分流过来的战士,在连队工作了一年多。
临近退伍,张玄掰着手指头盘点这一年多的收获:“我们去野外训练,一袋自热干粮几个人传着吃;实弹射击第二天一大早要校炮,为了弹药安全,我和另外3名战友守着弹药车一夜没合眼;零下十几摄氏度睡帐篷,半夜火炉灭了跟战友挤到一个被窝取暖……”
数着数着,张玄突然沉默了。吃了这么多苦,自己却选择当了“逃兵”。直到此刻,张玄才真正意识到:这些苦,成就了自己,也成就了新连队。
有人选择离开,有人选择留下。
下士黄鑫明在转隶分流时,因为没能如愿留在老连队,曾有一段时间干任何事都打不起精神。
驻训后,团里举办“高原军体运动会”,其中一项是“负重登山”。要求参赛连队组成30人的登山队,按照指定路线、携带规定装具登山,用时短者胜。
黄鑫明个头接近2米,不具备攀爬优势,被连队安排到救护搬运组,负责在登山队出发后全程跟随保障。这一路的登山爬坡,让他感受到了“战友”二字的分量。
上等兵何其峰在登山训练中突然感觉眼前模糊发黑,随后一头栽倒在半山腰。黄鑫明听到战友呼喊,赶忙冲到队伍中间,待卫生员紧急处理后,背上何其峰就往山脚跑。一路上,他顾不得硌脚的碎石路和随时可能摔倒的危险,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——以最快速度把战友送下山。
“把战友背在肩上的那一刻,我理解了什么叫生命之托。”黄鑫明说,“跟战友们一起摸爬滚打一年多,我已经把连队当成第二个家,我打算继续留在连队,跟家人一起奋斗。”
“脱下军装是出发,继续留队也是出发。”那天,欢送老兵茶话会上,连长王超动情地说。
在一次次出发中,连队的每个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定位,也成就了属于自己的精彩——
上等兵吴鹏在团里组织的“精武杯”比武中夺得“快速精确瞄准击发”第一名,那是他用几百个小时把自己“锁”在炮位硬生生磨出来的;上等兵卢灿雄入伍前只有中专学历,通过努力考取了士官学校;下士徐晨辉酷爱计算机专业,被选拔为兵棋手,参加第二届“先知·兵圣”人机对抗挑战赛海战兵棋系统测试赛,所在队伍获编队赛季军……
“全面过硬,敢打头阵。”若不是连队组建之初的那个目标,装甲步兵四连的官兵怎么也不会想到,自己身上蕴藏着如此大的能量。
有梦想谁都了不起。我们用奋斗推动连队不断向前,也是在书写属于每一个人的历史。
上图1:新疆军区某团装甲步兵四连正在进行机动演练。王 浩摄
上图2:训练间隙,新疆军区某团装甲步兵四连战士开展小游戏。胡 杰摄
我的行囊
■学员 吴昌湖
战友们在高原驻训,我作为优秀士兵保送提干对象,要备战提干考试,从2022年过完年开始就在营区留守。
4个多月时间里,我努力补习文化课知识,指导员还自费为我准备各种复习资料。“放榜”时,看到自己的名字,我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指导员。
手机视频里,指导员的面庞被晒得黝黑,听到这个好消息后开怀大笑:“你可是咱们连第一个提干的战士,要珍惜在军校深造的机会,好好学习知识。你那些不方便带走的个人物品,放心留在连队,等你学成归来,我保证一样东西不少。”
听着指导员的话,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。无论我的军旅路走得多远,连队始终牵挂我的成长,也始终是我牵挂的“家”。我的行囊就放在连队库房,我知道,那里始终是我的家。
我的笔记
■下士 李双鹏
班长休假后,由我担任一班代理班长职务。我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锻炼机会,始终记着班长临走前教给我的工作诀窍——每天熄灯前,反复回忆当天工作的亮点和不足,并在笔记本上一一记录。
年终工作总结开始了,连队要求每名骨干都要做“今年怎么看,明年怎么干”总结发言,我就对照自己的笔记进行整理。没想到开会当天,我的发言受到连长和指导员表扬。自己的工作想法得到连队认可,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激励。
我写在笔记本上的几条建议被纳入连队新年度工作规划。连长还说在新年度工作中要充分发挥年轻军士的积极性和创造性,为我们量身打造专属舞台,更好地实现个人目标。
畅想未来,我充满信心。
(胡 杰、王 皓整理)(■吴 波)